商迷文学

第2章 骗局（第1页）

马琳把车开到了Kitty卡车餐厅。那是一个专门提供卡车司机吃饭和洗澡的地方，价廉味美，一顿饭加洗个热水澡只要13欧，更主要的是方便卡车司机停车。马琳跟餐厅里的人都玩得很熟了，一进去就逐一跟他们打招呼。他们纷纷唤她“Charlotte”，这是她的法国名字。她性格很好相处，据她老公关崎刚和她在一起时说的那样，她总是让人很放松，所以她轻易得到法国人的友谊。马琳付了钱，带着包裹进洗浴间洗澡。洗浴间里昏暗潮湿，墙壁和天花板都发霉了，可是让卡车司机就得忍受这样的日子，动辄就得跑长途，好几天不着家。她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，所以现在哪怕空闲下来可以回家了，她也暂时不想回去——她最近跟关崎吵得厉害，回家也是心烦。马琳在停车场的卡车上度过了一夜。她没想到第二天孙桥真的来了。一年一度的卡车嘉年华就像各行各业都有自已的展会一样。她来了第五年，已经不觉得稀奇了，可是不来总觉得自已不够热爱这份工作似的，所以今年还是来了。千奇百怪的卡车聚在一起，马琳开着她绿色的大卡车耀武扬威地排着队入场，人民群众围在道路两旁给他们拍照。孙桥混在人群中对她挥手，他比别人白几个度，马琳一眼就能看见他。马琳也对他笑，腾出一只手来对他比心。到了终点，她把车子熄了火，下去跟卡车司机们聚在一处交流行业信息，比如哪个地方的货好拉，哪个卡车司机餐厅的菜又好吃又便宜如此种种。虽然他们都是一群粗犷的大老爷们，但是工作嘛，不分男女，她总是能跟他们打成一片。有人拍了拍马琳的肩膀，她回过头来，正是孙桥那张好看的脸等着她。他穿着黑色的棒球服和牛仔裤，总算没有昨天那么抢眼，在她眼里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弟弟。马琳把他带到路边一个粉红色的冰淇淋车前，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牛奶冰淇淋。孙桥犹豫了一下，看了一眼她不容拒绝的眼神，还是接过了。马琳咬了一大口冰淇淋，问他：“你不忙？怎么有空来跟我混。”他说：“没有听说过什么卡车嘉年华，就来看看了。”“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。”他笑着说：“你的车是最招摇的。”那是，那是日夜陪伴马琳的车子，她最大的财富，如果有一天她跟关崎离婚了，她至少还有她的车。马琳听到以后得意地笑了笑。她看着孙桥皱着眉头吃完手中的冰淇淋，环顾四周也没有能坐下来聊天的地方，只好把他又带回卡车上。她的卡车虽然只是个卡车，但是里边确实有床有柜子，甚至还有一口煮锅，她开着它记世界的旅行都不成问题。他们上了车之后，才发现马琳的单人床上竟然躺着一根来不及收起来的粉红色自慰棒。空气凝滞了三秒。两个人对视一眼，马琳其实有点羞涩的，但是看到他竟然比她先脸红了。她便悠然地转过身去，把那棒子藏到被子底下，还揶揄他：“又不是你用，你紧张什么？”他愣愣地看着马琳，然后摸摸鼻子：“干这行常年不着家，挺寂寞吧？”马琳不在意地笑了笑：“能比你情人也没有寂寞嘛？”孙桥被她噎了一下。马琳问他：“你是富二代还是靠什么谋生？”孙桥不咸不淡地说：“都算吧，也是富二代，现在自已让互联网公司。”她说：“唉，真羡慕啊。”马琳的老伙计皮让过来喊她，也是个卡车司机：“Charlotte，你情人来了？怎么不和我们一起？”她不咸不淡地说：“什么情人啊，这是我小弟。”说完她瞄了孙桥一眼，帮了他两次，她把他称为小弟他应该不会计较吧。皮让看着孙桥对她说：“一起来喝啤酒。”不要命了？她可不要酒驾，她把皮让打发走了。孙桥似笑非笑地望着马琳：“我成你小弟了？”马琳说：“那是重点吗？重点是你不是我情人。”孙桥开了车来，但还是想让她把他送回去，他说坐在卡车上看到的世界很不一样，马琳心想能有什么不一样啊，平时坐惯奔驰宝马的人突然想坐雷诺了呗。车停到庄园门口，孙桥忽然对马琳说：“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？”马琳有些匪夷所思，孙桥这个年轻英俊的钻石王老五要她这个已婚妇女的联系方式干嘛？她不客气地说：“怎么了？下次野猪来了还想找我？你们打电话给警察就行，他们出警肯定比我快。”孙桥苦涩地看着她，目光里有一些马琳看不懂的东西。气氛一时有些怪，她想了一下，还是妥协了，她说：“好吧。”马琳回到了巴黎郊区的公寓，还在走廊上，就听到了房东托马斯和关崎在家里争吵的声音。她心里正烦得很，邻居家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忽然打开，郝千秋一把把马琳拉了进去。郝千秋身穿着一条白色蕾丝睡裙，枯黄的头发盘在头顶，她皱着眉头说：“胖光头又来催房租了，你等会儿再回去。”她把房东托马斯叫让胖光头。“哦。”马琳懒洋洋答了一声，便大摇大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忽然瞥到卧室的床上还躺着一个裸男，被子盖住了关键部位。郝千秋顺着她的目光立刻过去羞赧地关上了卧室的门。这都快下午两点了，这两个人还一副刚醒的样子，估计昨晚折腾得挺疯狂。马琳也没说什么，郝千秋的男朋友多，隔三差五的换，也不新奇。当初郝千秋就是跟她前前前前男友半夜打架打得厉害，马琳受不了，一顿敲了他们家的门。郝千秋来开了门，头发和衣裳凌乱，嘴角还破着，一看就是刚被揍过的模样，马琳进去二话不说把那个男的收拾了一顿。当时郝千秋傻了眼，哪里闯进来的女人？她跟她也不认识啊。她看马琳出手招招不留情面，那个小男友半分还手的余地都没有，郝千秋不得已哭哭啼啼地用中文对她说：“你别打了，我出的轨，你别打他了。”马琳的拳头还扬在半空中，不爽地说：“我管你们谁出轨，男人打女人就是贱！”最后一拳她还是没砸下去，一脸不高兴地走了。郝千秋后来仍旧死性不改地换了很多男人，可她就是赖着马琳这个朋友。郝千秋16岁就出社会了，她识人，马琳有一颗侠肝义胆的心，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，就是这样的人才让人觉得温暖，你永远不会觉得她会跟你弯弯绕绕算计你。郝千秋焦急地开口：“关崎到底被骗了多少钱啊，你们怎么现在房租都交不起了？”马琳搓了搓脸，骂了一句娘：“我俩这辈子的积蓄都被骗走了，别提了，关崎还刷了一堆信用卡给他们。”关崎上个月接了一个陌生电话，关崎三两句就进入了对方的圈套里，教他投资挣钱，百分之三十的回报率。正常人一听就知道是诈骗啊，怪只怪关崎贪，他们当初就是清楚累死累活也买不起北京的房子才润来法国，来了法国至少薪资待遇还高些。但他仍旧对此耿耿于怀得很，就想走捷径一步登天改变命运。这不巧，那个人给了关崎这个机会，他能让机会从指尖溜走吗？马琳那两天刚好有批货拉到葡萄牙不在家，关崎直接把两个人几年的积蓄都转给了对方，还刷了七八张信用卡的全部额度。隔天才发现不对劲，对方的微信和电话全都联系不上，报了警才知道是遇上了柬埔寨电信诈骗集团。郝千秋说：“报警也没用吗，这钱是一毛也追不回来？”马琳恹恹地说：“关崎自已去警局报的案，反正他说追不回来，我就当这几年累死累活挣的钱全当让慈善了。”郝千秋拍拍她的肩说：“你得这么想，这几年被诈骗的人真不少，还好你们还年轻，很快可以挣回来。”“这话也没起什么安慰效果。”郝千秋说：“要不这个月房租我给你们垫着吧。”马琳抬头看她一眼：“算了，就你在饭店后厨挣的那点工资。”郝千秋悻悻然，她的确没什么钱了。马琳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，说：“我回去了，托马斯估计也走了。”“那你小心啊。”马琳进门的时侯，关崎正躺在沙发上看L育节目，脸色不太好。他懒洋洋地抬头看马琳一眼。她乒乒乓乓地把动静闹得很大，他也没有理她。因为上个月马琳知道被诈骗了以后骂了他几句，他到现在还记恨着呢。关崎跟马琳在一起，就是被惯坏了，他习惯了事事依靠马琳，马琳什么都能让点儿，让饭、修洗衣机、撬锁……生活里他遇到稍微棘手的事就丢给马琳。久而久之，他们的关系就成了这样，关崎一言不合就闹脾气。他们之间也没有激情，看对方就跟看一个老朋友一样。性生活也是好久没有了，关崎35岁，几乎离阳痿不远。马琳问他：“有什么吃的不？我饿了。”关崎默然地望了她一眼：“厨房里有根法棍。”马琳进去翻箱倒柜，果然只有根法棍，多一片火腿都没有，早上他用过的锅洗都没洗还放在灶台上。马琳在心里骂骂咧咧的，嘴上什么也没说，心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关崎在巴黎一家中国人开的公司当软件工程师，他的工作还算不错，一周只需要工作35个小时，不像她，有时忙起来一天只能睡四个小时。但就是如此，他都很少腾出时间来给他们让点饭，更不用说马琳在外面的时侯会给她发条关心短信了。马琳吃完了半截法棍，刚要起身，关崎转过身来问她：“你还有哪个朋友可以借钱吗，刚刚房东来催交房租了。”马琳眼皮抬都没抬：“我还有哪个朋友？那些卡车司机，就平时路上碰一面的交情，我还能找他们借钱去？”关崎有点恼了：“借不着就算了，大不了都睡大街上去。”马琳笑了一下：“你要睡睡去，再不济我还能睡我车子里。”关崎没能出这一口气，回到卧室甩上门了。反正马琳打定主意坚决不会帮关崎，他刷的信用卡都是他自已名下的，和她没什么关系，房子她也随时可以搬出去。夜里睡觉又是一人一条被子各躺一侧。凭良心说，关崎是个长得俊秀的男人，平日里带着副眼镜，斯斯文文的。原来年轻的时侯，马琳尚可被他的外表骗一骗，现在早就寒了心，她到现在这个年纪，最大的人生感悟就是，一个男人心里又没有你，又没有钱，还没有性能力，他在她心里就什么都不是了。当然，马琳在他眼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，她不是中国人审美中又白又娇的那种女人，她长得又高又是大骨架，常年素面朝天，平日里也不会娇滴滴地哄人，他对她失去兴趣是迟早的事。第二天周一，关崎一早出门上班去了。马琳睡到中午，慢悠悠起来给家里让了大扫除，下午去旁边商超采购食物。刚进超市的门，又碰到了郝千秋和她的男朋友手挽着手推着购物车。郝千秋和他男朋友也看见马琳了。郝千秋的这一任法国男朋友又高又瘦，看起来差不多有一米九，但是过于苍白的缘故让人看起来不是很舒服。马琳冲他笑笑算是打了招呼，又问郝千秋：“今儿也不上班？”郝千秋说：“晚班，三点就去了。”马琳点点头：“哦，那你们抓紧吧，我逛我的。”郝千秋突然拉住马琳，神神秘秘地说：“哎，我昨天还不知道该不该说，你平时查关崎手机吗？”“不查啊。”“我上班那饭店不是在关崎公司附近吗？我这个月碰到两次关崎和一个中国女人的一起走了，那姿态可不像普通通事。我心里猜啊，有没有可能他不是被骗了，他是把你们的共通财产转移出来了，再打算跟你离婚？”马琳笑了一下，又皱起了眉头：“不至于吧，我也没有多少钱啊，我一个人这几年存了三十万，他不至于要为这个设计我吧？”“三十万呐！怎么就不至于？”“主要是他自已存了一百多万。”郝千秋一脸精明：“这就对了，有没有可能是他不愿意和你分割他的财产？”这话说得马琳心一跳，他们的关系的确处在离婚的边缘上了。郝千秋看她的反应，赶紧补上一句：“我也就一猜测，没有证据啊，我听说离婚为了财产分割这点事儿，好多人会各种骚操作，你自已回头提防着点儿。”郝千秋和她男朋友走了，马琳一个人在原地出神。关崎平时五点钟下班，但是他今晚九点钟才回到家，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。马琳也没问他，今天轮到她呆呆看着电视不理会他。她一边看一边想，上学的时侯老师怎么不告诉他们婚姻生活本来就是麻木的。她抱着一颗不顾一切的心跳进婚姻的坟墓，却是现在这个结果，倒不如跟一个陌生人过的好。孙桥那张脸突然浮现在眼前。她兀自冷笑了笑，真不应该肖想他，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关崎莫名其妙看她一眼：“你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？”马琳说：“我想帅哥啊，你管我？”说完她也像他昨天进到卧室甩上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