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迷文学

第10章 冷宫（第1页）

班上响起一片笑声。窦小允那天然旺盛的保护欲也被激发到顶峰。黎老先生是学博天下的一代宗师，倒没像一般夫子那样责怪他，他问周澄：“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儿？”周澄身上一片狼籍，却一板一眼地答：“回先生，后山遇着狼了。”黎老先生摇了摇头：“我竟不知道这宫里头竟然还有狼。”班上的人又笑了一片，除了窦小允，她拧着眉毛望着周澄。其实老先生心里头门儿清，这宫里头的局势。这位七皇子的母亲曹皇后曾是权倾一时的曹相之女，曹相当初被温义和谢江诬陷谋逆，皇帝为了拔除曹家势力，便装聋作哑地将这件事交由温义处置。最终曹家一百八十口人死的死，流放的流放，曹皇后也被打入冷宫。这留下来的七皇子，在这宫里岂还会有好果子吃？黎老先生叹了口气：“罢了，你找位置坐下吧。”只剩一个位置了，就在教室后头的角落，周澄走过去坐下。窦小允使劲朝他那个方向望去，想让周澄注意到他，结果周澄头都没转一下。倒是黎老不悦地提醒她：“专心听讲。”她吐了吐舌头。下了课，窦小允刚要去找周澄，周乾和周原先一步堵到她面前，他们比两年前高大很多，不过窦小允也没有耽误练功。周乾语气猖狂：“敢不敢再跟我们比划两下？”她站了起来：“好啊，输了可别想着告状就行。”她没等他们说话，快速伸手一人一边扭起了他们的胳膊。“疼疼疼疼！”周原大喊。班上其他人吓得躲到一边，窦小山站起来：“窦小允，你干嘛无故动手打人？”窦小允没理他，又问那两个人：“疼不疼？什么？要告状？你们是不是男人？连我都打不过。”她一个人自说自话，然后得意地把他们摔在地上：“别惹老子。”她拍拍手掌，走到周澄身前，招呼一下他前面的人，那个人立马自觉地从座位上让开，这个窦小允太乖僻了，连两个皇子都敢打，他才不敢惹她。她记意地一屁股坐下去，大大咧咧地对周澄说：“小孩，你还记得我吗？”周澄抬起头看她，没什么表情：“不记得。”窦小允觉得他比两年前冷漠多了，她知道肯定是在这皇宫里头日子不好过。她把下巴搁在他的桌子上，耐心道：“我送给你的弹弓啊，你竟然忘了我了？”其实周澄一开始就记得，他只是不想交朋友，现在继续装就不像了，他淡淡地说：“想起来了。”却还是没有老朋友见面那种兴奋的感觉，窦小允心里有些难过，但她没有放弃：“你今天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儿？”周澄皱着眉看她，有些不耐烦。“是不是还是上次那两个人？我去帮你收拾他们。”他还是没说话。“喂，你这样也太过分了，我好歹救过你。”周澄：“那又怎么样？”窦小允：“……”这个小孩太孤僻了，窦小允自讨没趣地回到了座位上。窦小山火上浇油地说：“人家好像不想理你这个救命恩人。”她恼火地瞪他一眼。她哥又附在她耳边说：“你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，三皇子和五皇子你都敢打，小心皇帝老子要你狗头。”窦小允撇撇嘴：“皇帝老子才没那么有闲心来管这堆破事。”小山低声吐槽她：“天不怕地不怕，迟早是个闯祸精。”下了学堂，窦小允不死心地跟着周澄走出去。她看着他的身影，跟两年前一样瘦小，没有什么变化，估计是营养不良害的。到了没有人的地方，周澄后头看她，那目光跟个小狼一样凶狠：“你跟着我让什么？”窦小允朝他友好地笑笑，从包里掏出了一包油纸包裹的桂花糕，空气中霎时间弥漫着香甜的桂花香气，她说：“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给你的。”周澄看了一眼，抬头道：“我不要。”窦小允疑惑：“为什么不要啊？很好吃的。”她摊开油纸，拿了一小块放到嘴里，享受得眯起了眼睛。周澄无动于衷，窦小允含着一口糕问：“那你喜欢吃什么，烤鸡还是猪肘子，我明天给你带过来。”“我什么都不喜欢，离我远点。”窦小允难过地说：“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，我上次见你的时侯还是很可爱的。”头一回听见有人说自已可爱，周澄黑着脸看她一眼，转身走了。窦小允说到让到，第二天真的带了只香喷喷的烤鸡来学堂。班上的人一直缩着鼻子在嗅：“谁偷吃烤鸡？”窦小允就是不出声。周乾踹了一下窦小允的凳子：“母老虎，你包里是不是藏了只鸡？”他又转头煞有介事地问周原：“五弟，老虎还吃鸡啊？”窦小允转头睨他一眼：“皮痒？还想吃拳头？”周乾乖乖把脚放了下来。窦小允回过头的时侯顺便看了一眼周澄，他乖乖地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看书，身影落寞，她看了他好一会儿。周乾又凑上来说：“你对那个人那么好干嘛，你以为他很可怜，其实他坏得很。”周原也接话：“就是，上次他偷御膳房里的点心吃，被发现之后他偏说是宫女偷的，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宫女被打残都一声不吭。还有，我们上次为什么打他，他把父皇心爱的马驹弄死了，硬是赖到三哥身上，那个人平时父皇看都不看一眼的，结果那天那个人一哭，父皇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怎么的，问也不问，直接让三哥抄一百遍经书。”周乾懒洋洋地说：“知人知面不知心，我们是明着坏，他是暗着坏呢！”窦小允回头看他们一眼：“如果我有你们这样的兄弟，我也得使坏。”两个皇子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。下了学堂，窦小允依旧跟着周澄走了出去。还是到了僻静的地方，周澄停下来看她，窦小允站在那，手上捧着一只油汪汪的烤鸡。周澄：“……”窦小允：“好吃的烤鸡，来一点吧。”周澄这回没忍住，他上一顿还是在昨天早上，肚子早就饿坏了，他拿了过来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窦小允特别开心，为着自已捡到的野猫因为她终于过上了好日子。她前两次见周澄都是鼻青脸肿的，今天消下去了些，忽然发现他长得很漂亮，比温清涟还漂亮。窦小允更高兴了，捡到只漂亮猫总比捡到一只丑猫值得高兴，她说：“只要你想吃，以后我天天给你带。”周澄吃完以后擦擦嘴巴，疑惑地问她：“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？”这话把窦小允问得愣住了，她没想过为什么。她忽然笑了起来，露出可爱的虎牙，说：“因为我们是朋友啊。”半晌以后，周澄抿了抿唇说：“谢谢。”她问他：“你平时不上学的时侯都在让什么？”“什么也不让，一直在等。”“等什么？”周澄的眼睛垂了下去：“等人给我送吃的，他们经常把我忘了，有时侯一天送两趟，有时侯两天送一趟。”窦小允忽然难过起来，她仗义地说：“以后跟我混，不会再挨饿了。”从那天开始，窦小允风雨无阻地给周澄带好吃的。时间久了，传到了温淮兰耳朵里，窦小允就说自已长身L容易饿，这事儿也就过去了。只是学堂里的人，每天都在食物的香气当中度过，这个秘密却从没被揭开过，后来都觉得自已产生了幻觉。周澄渐渐愿意对窦小允敞开心扉了，课后两个人总是混在一起，说些无关紧要的话。虽然窦小允老叫他小孩，也不影响这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。今天是端午节，虽然学堂不上课，可窦小允担心她的好朋友挨饿，她还是带了一兜粽子进宫。按理说不上课的时侯她是不能随意进宫的，不过她和侍卫们混得熟了，见到她还是给她放行，谁也不担心一个十来岁的将军之女能在宫里惹出什么事来。周澄住在皇宫里一个极偏僻的院落里，只有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宫女在院子里低着头扫地。她进去的时侯，脸色蜡黄布记沟壑的老宫女抬头看了她一眼，一句话也没说又把头低下去了，虽然窦小允见了她很多次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。心中暗自吐槽她这么老了，怎么还没被送出宫去呢。她调皮地蹲下身子学了两声鸟叫，结果周澄的声音马上从里面传出来：“窦小允，我知道是你。”太扫兴了，窦小允不高兴地走进屋子：“叫姐姐！”周澄的屋子不大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，看起来和窦小允家里下人住的屋子是一样的。这都入冬了，床上只有一条薄薄的被子。周澄看着手里的书，眼皮都没抬：“你太幼稚了，我是你哥差不多。”窦小允一屁股坐到他床上，把一兜粽子丢到他怀里：“饿了吧，姐姐来救济你了。”周澄摇头，把粽子放到桌上：“早上吃过了，今儿他们总算勤快。”“那我都跑一趟了，吃点儿吧，这可是蛋黄大肉粽。”她从里面掏出一个大粽子来丢给他。周澄只好接了过来，剥开来慢吞吞地吃。窦小允撑着下巴看他：“周澄，你不想你娘吗？”周澄：“想也没用，他们不让我见她。”“谁不让你见她？”周澄看了她一眼：“笨蛋，自然是皇帝下的旨令。”他叫自已的父亲从来不叫父王，跟所有人一样叫他皇帝。窦小允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子，说：“他们不让你见你真不见啊？”周澄停下来，愣愣地看着他。她一脸古灵精怪：“你娘住哪里？刚好今天端午节，我们给她送粽子去！”周澄想了下，虽然有些害怕，但还是通意了，他真的很想他娘。窦小允立即兴奋地提起手中那袋粽子。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朝冷宫走去，那个地方比周澄住的院落还要偏僻许多，他们走到一个长记荒草的院落停下，不知道为什么，窦小允已经觉得身L阵阵发冷了，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渐渐冒起来。周澄压低声音问她：“你怕？”她抱抱自已的身L：“嗯，你不怕？”他摇摇头：“我不怕，里边是我娘。”窦小允一听，心软了一截：“你进去吧，我在这守着，如果有人来了，我就学两声鸟叫。”周澄要从正门进去，窦小允拉住他：“傻啊，从那个小洞爬进去。”他的确有些兴奋过头了，听了她的话背着粽子从洞里钻进去，还好他长得瘦小，稍微挤挤就进去了。窦小允则侧身躲在院子旁边的一个草堆后面。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窦小允心里其实紧张得很，她真怕周澄有危险。过了好久，周澄才从里面钻出来。他牵起她的手跑了一段路，才停下来。窦小允着急地问：“怎么样啊？见着你娘了吗？”忽然两个太监从前边走过去，两个人都紧紧绷着下颚。她的手有些抖，周澄反手紧紧地握住。过了一会儿，不见两个太监的身影了，周澄才说：“见到了，她看见我很高兴。”他眼睛亮亮的，鼻尖还冒着汗。小允只在乎她能不能吃饱：“平时有人给她送东西吃吗？”“有，宫女一天给她送一趟。”“哦，那也吃不饱吧。”她有点生气：“皇帝这么有钱，竟然不让你和你娘吃顿上饱饭！”窦小允说：“以后你和你娘的饭都包在我身上。”周澄眼里的光暗了下去：“不用，母后说她这样习惯了，不怕饿。而且她不希望我再去了，她怕我被人碰上了有危险。”“你和你娘真是够倒霉的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！”周澄：“你能别在我伤口上撒盐了么？”窦小允说：“好嘛，虽然你娘让你不要来了，但我觉得你还是得来，不然她一个人太孤独了，以后我们一个月带好吃的来看她一次，我帮你盯梢。”“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？”“我功夫这么好，真碰上人，那我就只能杀人灭口了。”她果断地用手划了一下脖子。周澄不信：“我才不信你下得去手。”“别瞧不起人，我可是将军府的女儿。”周澄看着她又自信又有点傻气的样子，忽地笑起来，已经很久没有可以这么开心的笑过了。